瘴气蒸成万峰赤,悬崖洒遍猩血色。
深箐万古无人行,只今道路开荆棘。
路在千山万山中,壑深无底涵虚空。
藤萝尚带洪荒气,炮火横施开凿工。
开凿未已驱人上,征夫前泣后夫望。
手足作车尻作轮,狞雨盲风催转饷。
热气烁人成乳饴,冷气中人成僵尸。
毒湿渍人为腐脾。
天惊地塌雷霆起,复有破石堕空糜躯肌。
昔日中华全盛时,讨番役人人不知。
黄金布地士争赴,岂似今日驱人供熊罴。
兵卒三千夫十万,中央南北搜罗遍。
弱者输赀壮输身,迭番践更急于电。
闻道溪中产水晶,复企山中生金英。
可怜膏血换空地,一寸茸茸原野万骨撑。
长林一过无日暧,危峰再去有冰块。
五月穿裘困雪山,万夫痛涕至天晦。
问渠于此何不逃,渠言无处匿蓬蒿。
商鞅保甲诛连坐,惠卿手实吹毫毛。
呜呼,闾阎何事求安堵,此间法比连环弩。
吉网罗钳匪所思,虎苛蛇敛不堪睹。
相逢尽觉无人形,山头日作青燐青。
莫怨灾星散平地,试看炮雨穿林冥。
山獠穷居深山中,亘古不与秦人通。
重重叠嶂云烟阻,缈缈危峦霜雪封。
生聚虽如三僰众,杀锋未似五溪凶。
如何下策用火攻,西海直侵东海东。
不比牂牁下庄蹻,岂同巴蜀通唐蒙。
忆昔汉家天子诏,划将瓯脱为边徼。
侏离有语安耕猎,烽燧无熇封岭峤。
南北輴蛮虽棱威,中央靡草未原燎。
长与深林养鹿茸,何事将军誇◆鹞。
乃今穷兵踏◆◆,炮火所飞狐狸叫。
重崖阴阴无日曜,滚滚溪流石陡峭。
暑寒不时风叫窱,冰块纷纷随潦漂。
役夫开道身虺隤,兵士重毡镜远眺。
酒保技师收厚利,台人号咷倭人笑。
台人久作釜中鱼,生番熟番奚安居。
耕地一蹂无秸粒,山庐一火无籧篨。
番人逃窜成猿狙,山中来往随豪猪。
可怜千炮深箐溜,顿使三危众骨菹。
回视番巢万蚁垤,一朝如蚁遭扫穴。
白石苔封苦役骸,青山瀑泻藤猺血。
花莲港与合欢山,两军遥举互包截。
东西战队未双连,南北挽输劳九折。
寄言番妇莫冤啼,嗟我周黎亦靡孑。
新政言难罄,聊为举一隅。
岂能鱼漏网,长觉雉离罦。
天地空亭毒,江山等弃繻。
闾阎虚盖藏,郊邑伏萑苻。
律例繁兼猛,生谋有若无。
千方图悉索,百末责均输。
抑勒将刑迫,吹求藉势驱。
削朘吞弱肉,征榷尽锱铢。
铸鼎欺编户,怀琛罪匹夫。
明徵同冠夺,暗取似穿窬。
豢吏专苛敛,供军厉急需。
虞衡山作贡,盐府海为枯。
酒务重重酤,糖园处处租。
一朝开市里,万井变官途。
金币难三品,权量锢五都。
风云惊发号,雷火骇严符。
暮令朝旋改,前科后顿殊。
衣冠皆獶杂,逻视总貔貙。
侦伺穷幽隐,公私肆觊觎。
死亡因细薄,陷溺在须臾。
日日遭鞭挞,家家苦役徒。
深文真刻酷,善政益模糊。
检疫寒侵骨,焚尸痛切肤。
牛羊登册籍,鸡犬禁逃逋。
灾害伊谁恤,烦冤底处呼。
秉威官长暴,立宪下民愚。
黑界盆中戴,黎元几上屠。
锄夷难苟免,波累惨追捕。
连坐商鞅重,坑降白起粗。
杀机深北鄙,种类落东胡。
耆旧沦舆皂,农工比隶奴。
低徊思曩昔,彷佛隔黄虞。
舟人告我水中沚,青青一点小于米。
此是澎湖西屿头,好向望楼遥瞪视。
七更洋走十二时,白鸟翻飞冁然喜。
渔火星星渐渐明,到境不过三十里。
风微卸席下橹摇,齐心协力力足恃。
引縆探浅复量深,恐防沙线与礁址。
大船进港本来难,恰值今宵好潮水。
四角仔,金龟觜,港口如门屹山峙。
纷纷吏役欢相迎,红纱夹岸笼灯俟。
连日惊心千尺涛,足踏实地乐无比。
从容就馆谒诸生,殷勤问俗挈大指。
一十三澳民颇惇,浇漓只有妈宫市。